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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父亲在小县城开了饭店，我一上初中便开始了在这里的生活。对面的饭店来一个厨师，人很清秀，留一个精神的小平头。因为是同行，过两日，我父亲便和这人熟络起来。这人在家排行老三，小名三学。我就叫他三学叔。三学叔爱说爱笑，每走过我家橱窗，总会伸手进来拍我的脑袋一下，要不丢一把零食进来。我喜欢这个男人，我依然记得他身上浓重的油烟味和鼻子里喷出的香烟气息。 三学叔没活干的时候就泡我父亲的饭店里喝茶，遇上我父亲有客人，便也搭两把手。万一他那边有客人，就懒懒散散回去做饭。不一会，带着满身的葱花味又跑来喝茶。他讲十八九岁混社会的事情，讲如何入了厨师的行，又讲如何又娶了一个木讷的媳妇，讲在饭店干活遇上的那些刁钻的客人……说到激动处，伸手抹一把小平头，又愤愤地闷一口茶水，干瘪着嗓子说：我总不会这样当厨师一辈子的。 三学叔总去彩票店里碰运气，好在运气不差，碰不上大奖，但小奖不断。一有了钱，便要去打台球会朋友。通常他要借走我父亲的自行车，而我也经常被他带走，往自行车后座上一扔就骑了出去。三学叔脾气很爆，往往一输球便要骂人，时间一长就有了积怨。一次，他让几个小子给黑了一下，脑瓜子疯了七八针，我父亲的自行车也被砸得稀烂。再见到他时，推了个光头，脑袋上顶一朵纱布，显得异常可笑。我父亲因为自行车被砸，臭骂了三学一顿。此后，三学就很少再来喝茶。 三学没了去处，很是无聊，没活干的时候就蹲在门口抽烟，胡子头发老长，显得异常颓废。我从玻璃窗看着他，免不了有几点忧伤。他心事重重的样子，都懒得冲我笑上一下。一次，父亲有事离开，要三学照看一下我家饭店的炉火。三学答应了。父亲走了，我只能啃馒头吃了。三学叔挥着一脑门子汗冲了进来，问我怎么吃饭。见我在啃埋头，立刻夺了去，三下五除二通了炉火炒了一碗面出来。他做饭的神速让我惊讶不已。我吃着面，他坐在我对面喝茶，笑眯眯的。“叔，你头发胡子连成一片了。”我说。三学立刻站起来走到了镜子跟前：“是哦，好长时间没理发了。”三学叔蹲到了我跟前：“弟，帮叔看看，那伤口上的头发长出来没？”我扒开他的头发看看，发现有道暗红的伤疤。“长出来了，挺少的。”“这帮孙子。”三学叔咬得牙齿咯咯作响。 阳光明媚的清晨，三学叔晃动着新剃的小平头出现在门口，人精神了不少。又来我父亲店里闷茶，讲过去，讲现在。又跟我父亲讲要认我做干儿子。我父亲囫囵着答应下了，只当是玩笑。但三学叔不再叫我“弟”，而是改叫“儿子”了。 我们饭店的镜子亮堂，三学叔总喜欢站在镜子前摩挲自己那个小平头。“你还别说，红爱这手艺真不错，平头推得呱呱好。”红爱是旁边红爱发廊的老板，一个年轻的女孩。我经常见她画着浓妆，笑盈盈坐在门口磕瓜子。自从和红爱认识，三学叔的小平头就半月十五天的收拾一次，干干净净地和对面的红爱聊着天。偶尔两人也站在一处，她飞他一颗瓜子皮，他揪弄一下她的长发。偶尔，我也被叫去给他们当一会儿“儿子”。红爱的手极其柔软，那淡淡地指甲油香总在鼻腔里回旋。 三学叔突然离开了饭店，没有任何声息。当我坐在橱窗里写作业的时候，再没有看见这个晃着小平头的男人在抽烟挥汗。红爱的发廊也关门了。那时，我并不能将这两桩事情联系起来。稍大，才知道三学叔和红爱被人堵在了床上。这只是别人说的，我不能做任何男女关系的想象。 年前，又一次见到了三学叔，人发福了，发角推得老高，听说发了点小财，居然开上了桑塔纳。图片见《叔的青皮头，发根隐有白发》 | 
发表于 2013-2-24 22:12:05
楼主
发表于 2013-2-25 00:50:5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