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冬天刚刚过去,春天姗姗来迟。 树冠依旧在积累了一年的沉绿中沉默酝酿着嫩绿,迟迟未发。时间像一个垂暮的老人一样踌躇不前。 我坐在那辆摇摇晃晃一路怪叫的小三轮车后面越过小城中唯一的桥梁时,看见车后面突突冒起一股黑烟,在路面上匍匐前进。暗绿色的河流向远处的青色山脉延伸,岸边的竹林静默,风也许是躲在河水下面了,我想。因为我看见河面滚起一个旋涡向前。 三轮车过了桥之后在一个路口吱呀停下,转身把我吐了出来。 两旁几乎都是发廊,清一色的玻璃门,玻璃上贴满了不知哪里的明星照片,穿的都很少。发廊里无一例外的都亮着粉红色的灯光,无论白天黑夜。里面坐着三两个染着不同颜色头发的姑娘,短裙下穿着毛裤,双腿交叉,目不斜视,或者对着镜子仔细的描妆。看得出来生意冷清。那粉红色的灯光像是傍晚的霞光,固执并执著的从里面扑出来,抹向来往经过的路人。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劣质洗发水的香味。[upload=jpg]UploadFile/2006-7/2006730231938707.jpg[/upload] 穿过花街,是一个市场,在市场边上,有一座破败的房子,是个理发店。 [upload=jpg]UploadFile/2006-7/200673023203135.jpg[/upload] 房子是几十年前的那种普通样式,毫无特别之处,墙壁已经在风雨岁月的冲刷中斑驳剥落,露出里面陈旧的红砖,墙脚挂着厚厚的硝皮。墙上隐隐约约还能辨认出从前标语的痕迹。 [upload=jpg]UploadFile/2006-7/2006730232048809.jpg[/upload] 这个理发店在众多装修崭新的发廊中显得老态龙钟。 [upload=jpg]UploadFile/2006-7/2006730232048798.jpg[/upload] 我走了进去,突然感觉时空停止了,所有的声音都消失殆尽在那个乌黑空旷的屋顶。我闯进一个已经停滞许久了的瞬间。 [upload=jpg]UploadFile/2006-7/2006730232048799.jpg[/upload] 墙上挂着许许多多的物件,古老掉漆的木箱,整齐干燥的毛巾,老皮制作的剃刀带,带着厚重木框泛渍的镜子,不同时期的电线蜿蜒爬过,繁杂却拥有着自己独特的秩序。 [upload=jpg]UploadFile/2006-7/2006730232135985.jpg[/upload] 店里最显眼的是那些结构复杂的老理发椅,它们安静得蹲坐在那里,让我想起《东成西就》里山洞中驯良的怪兽。坐垫靠背上的皮子依旧光泽,扶手已经被抚摸得油光铮亮,身上的油漆宛若残破的鳞片掉的零零落落,看得出来从前补过数次。椅子虽然已经老了,用力一推,依然能喘息着摆一个角度。从这些椅子上依旧能够看出理发店当年的风光。 [upload=jpg]UploadFile/2006-7/200673023213540.jpg[/upload] 老理发店里的气息像是一个老暖壶口飘荡的白雾一样温暖湿润。 我恍惚看见遥远的过去。 [upload=jpg]UploadFile/2006-7/2006730232135791.jpg[/upload] 一对父子走进了理发店。 孩子低着头用手背抹着眼泪,自己爬上了高大的理发椅,小肩头依旧不时抽动着。父亲站在旁边显得有些手足无措。 [upload=jpg]UploadFile/2006-7/2006730232222762.jpg[/upload] 师傅给孩子围上白巾,却突然奇怪的问道:“他不是才理的发吗?”父亲有些不好意思的说:“我下午才给他理的,他嫌难看,哭了半天了,拿他没办法,只好带过来了。” 我又仔细打量了这些老理发椅,已经记不得是哪一张了。感觉每一张都在冲着我微笑。 [upload=jpg]UploadFile/2006-7/2006730232222875.jpg[/upload] 回到家,我开始到处翻箱倒柜。妈妈看着我莫名其妙,不停的问我你到底在找什么? 终于,我从床底下翻出一个鞋盒。抹掉上面的灰尘打开,里面用布包着一个东西。打开,一个崭新的飞剪出现在我的面前,上面还残留着一些短短的头发。 [upload=jpg]UploadFile/2006-7/2006730232222628.jpg[/upload] 我回头对妈妈说:“我想让爸爸帮我理发。” 已经二十年了。 [upload=jpg]UploadFile/2006-7/2006730231852297.jpg[/upload]</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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