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记忆系列（1）：我是父亲的一个兵

qq

1979年，我高中毕业，人生对我来说，混乱异常。我父母一天到晚吵架，动不动就闹离婚。只要他们一吵起来，我就不跟家呆了，成宿跟哥们泡在一起。我们在东单西四晃荡，见到漂亮的喇就追，有点小钱就买啤酒，空酒瓶子全干在了电线杆子上。


十八岁了，一点方向都没有。虽然恢复了高考，但我一点上大学的动力都没有，人生对我来说真是暗淡无光。有几个哥们已经离开了这座城市，其中两个去当了海军，一个去当了陆军，剩下的基本都找到工作去干了。剩下的不是高考落榜生，
要不就是穷晃荡的，就像我这样。


寂寞不得不促使我思考起人生。在学校里，我成绩还算不错，但就是不太用功。我知道我脑子不笨，但还是在高二下半学期放弃了备考。军队对我来说也没太大吸引力，因为我爹就当过兵，简单粗暴得要命。工作呢，我更懒得去找。


爹跟我还算处得来，对我的前途也挺关心。妈呢，整个泼妇一个，说实话，我都不知道爹是怎么跟她凑合这些年的。别人家是男人发酒疯，在我家正好相反，从我记事就知道妈嗜酒如命。爹脾气也挺操蛋，两人一旦干起来，妈肯定吃亏，但最终认输的还是我爹。我服我爹就服在这一点上。


爹也经常会教训我，但仅是口头训斥，我的头型经常会惹得他大发火气。那会儿都兴留个螺蛳头，感觉美，有个性，尤其在女孩面前能甩着头发耍帅。爹最看不惯我这样式的头发，天天催逼着去把脑袋理了。我妈就说：“你想让你儿子也跟你一样剃平头啊。你瞧你那秃尾巴似的脑袋，有那点好啊。”她就是这样，话里话外地挤兑爹。爹都习惯了，只抿嘴一笑。


爹快五十了，可一直保持着在部队养成的锻炼习惯。我讨厌锻炼，讨厌肌肉肥大得跟牛腱子一样，这又是爹时不时要拿来训斥的靶子。晃荡的这些日子里，实在让爹逼得没法，只好答应以后跟着他去锻炼。可是性子却变得越来越野，答应跟爹一块出去的，可临到出门，却又反悔不干了。


“你得有点自律精神，儿子。”


我才懒得什么叫自律精神呢，我只知道东风从部队回来，我得去给他接风，冷淡什么也不能冷淡哥们的情谊。


东风比我大几岁，对朋友那绝对够意思。我常以他为榜样，抽烟，喝酒，泡喇都跟他学的。

在西站见到东风的时候，我吃了一惊，他模样大变，身穿绿军装，留着高平头，英武挺拔跟个真正的男人一样了。走上前去，来了个拥抱，问丫这几年过得咋样。他说挺好，说话斯斯文文，没带半点脏字，比的我自惭形秽。
拎过二八大杠找最近的小卖部买了一扎啤酒，然后驮了东风曲曲扭扭地走在我们以前经常晃荡的大街上。
“想不想去新寺胡同（有个地下赌庄）玩一把？”我问。
他愣了一下，说：“那是赌博啊，还是不去了吧。”
“那，烟也不抽酒也不喝了，是吧？”我略带讽刺。
“那倒没有，不过以前干过的好多事，现在不能再干了，做人嘛，总得自律。”
        “你丫也讲起原则了来了，入了人民军队没白受教育啊。”
他伸手在我的屁股上打了一下，笑着说：“不带这样跟哥说话的。”
他打我一下， 我又找回了以前在一起的感觉，心里竟产生了一点感动。我滔滔不绝地讲起这几年的变化，他们一拨又一拨人走了之后，自己有多孤单。东风安慰我一阵，我心里松快了好多。东风说，他就要去军校上学了，大部分时间都上文化课，每个月只有五天的训练时间。他说了一大堆我根本不懂的事情，还说了自己想去边疆支援建设的理想。还问我，我以后的理想是干什么？理想，我他妈能有什么理想，不过混日子罢了。我没对东风这样说，只说走一步看一步吧，没准哪天也追随他踢正步了。
        这天我像我的酒鬼妈一样，疯狂地喝掉了十瓶啤酒，东风再三劝说也没能劝住。我骂了无数个娘，扯了自己十几个巴掌，用脑瓜子干碎了三个酒瓶子，然后抱着东风狠哭了一阵。等我哭够了，酒醒了，东风才把我送回家，这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
走进家门看见妈不在，只有爹一人歪在沙发上，人在打蔫。
“爸，怎么了？”
爹让我过去坐到他身边，说有件事情想和我说。他说我现在已经十八了，他和我妈之间的事情也应该解决的，这意思就是说他们要离婚了。我一点也没感到奇怪，相反却有点高兴。他说他们已经把房子卖掉，以后恐怕得租房子住了。我说，我所谓，只要不睡大街就成。爹说让我找点事情去做，别再这么晃荡下去了。
“你是想让我一个人去过？”
我心里有点难过。
爹没说话。
我知道，几周之前承诺过他，会找事情去做，但到现在还没落实到行动上。爹对失望，我心里十分清楚。爹什么也没说，其实什么都说了，他是在逼我独立。
“去睡吧，明天再说。”

我回了屋里，一晚上辗转难眠。早上8点钟，终于想清楚和爹说什么了。我鼓足勇气走进了客厅。爹正收拾他的大皮箱。
“爸，我想跟你谈谈。”
“好，说吧。”
我咬了咬嘴唇终于开了口：“爸，我想和你住一块儿。我知道我现在……可是我……我知道我得自律，可是，爸……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爹只是摊了摊双手。
我能理解到他的无奈。
我第一次在爹跟前流泪：“爸，就让我跟你住一块吧，我什么都可以听你的。我以后再不出去晃荡了，我会去找个工作好好干。你以后要我怎么做，我就怎么做。”
爹仍然不动声色。
“真的，只要你愿意，我都照做。您让我每月都理发，我也愿意。您让我锻炼身体，我也愿意去。爸，您说句话啊？”
爹对我的这种伎俩再清楚不过，如果他不答应，我也一点也不奇怪。看来他这次是要来真的了。
然而爹却出乎意料地答应了我。
“我可以给你找个工作，你也学着攒点钱。想喝酒呢，就在家陪我喝几杯，再别出去喝得跟醉鬼一样了。你要想上大学或者参军，我也支持，一切都由你自己决定。你刚才说的，每月理发，每周锻炼，这都是培养你的自律精神。你要说到做到，到时候可不能给我找这样那样的理由，懂了吗？”
我努力地点点头。
“说是。”
我并步立正：“是，爸。”
“好了，去收拾东西吧。”他这回终于露出了笑容。
我回屋收拾了东西。
爹开着单位的车带着我去了去了郊区，那儿有他们单位的一个仓库。在找到房子之前，我们只好在此落脚。爹平日锻炼身体也在此处，所以那间供他锻炼的屋子还算收拾得不赖。
一切收拾停当， 爹说：“照我说的做，把裤子脱了，屁股撅起。”
我第一次服从了他。
“以后喊我教官。”
“是，教官。”
爹一只手搭在了我的肩膀上，我努力支撑着不倒在地上。
“数着数，儿子。”
一根棍子“啪啪”地打在了我的屁股上。
我咬紧牙关，不发出一声呻吟，心里默数着打的次数。
我想他打我十下也就够呛了，可是我想错了，他打了我十五下，而且出手一下比一下重。
“好了，提上裤子，跟我走。”
“是，教官。”

开了车去了离仓库最近的一个小镇。爹带我径直到了一家理发店，他看起来对这儿相当熟悉，毫不犹豫就推我走了进去。 理发店冷冷清清，只理发师一人而已。 爹向理发师行了个军礼，理发师也回了他一个，两人看起来相当熟悉。
我坐到了椅子上等着理发师给我剃头。
爹说：“剪短一点，顶上留平，下面剃光。”
理发师点点头，然后操起推子从脖子根推了起来。我极不自在地动弹了两下，这一动不要紧，屁股火辣辣地疼了起来。我想只要爹能够高兴，我一切都愿意牺牲，泪水往上涌了两次，终是被咽了下去。
理发师把头推完又把推光的部分剃了三遍，再一次照镜子时，我竟然没认出自己。
爹也剃了一个跟我一样的平头。再一次审视对方，我竟然从他的脸上看出了我自己的影子。爹说，这样才有个男人样儿。
整个夏天，我都跟着爹做两件事情：有规律的锻炼， 有规律的剃头。夏天快结束的时候，我终于知道我该去干什么了。部队招兵，我毫不犹豫地报了名……
30年后，我身处边疆，时常想起18岁那年的事情。说实话，我挺感谢爹的，要没有他对我的教育，也就没有现在的我——一个对理想和信念执着的人。上一次探亲是在两年前。记得见到他的时候，他正和一群老头坐在家门口下象棋消磨时光。看着他瘦削的脸庞，我不禁感叹，爹确实老了。此刻的我正坐在回家的列车上，九十岁的他正等我回去给他祝寿。我想，我仍会给爹行军礼，叫他“教官”，因为在他面前，我永远是一个小兵。

qq

——原文字摘录自班长的日记，写得是关于他爷爷和父亲的故事。
——我将其改写成了他父亲的口吻。
——有兴趣的朋友可以插写剃头经过，不要太过哦。

我爱看光头

楼主看来你并不愿意留下联系方式。

我爱看光头

情节已经很奇特了。

qq

在西站见到东风的时候，我吃了一惊，他模样大变，身穿绿军装，留着高平头，英武挺拔跟个真正的男人一样了。走上前去，来了个拥抱，问丫这几年过得咋样。他说挺好，说话斯斯文文，没带半点脏字，比的我自惭形秽。
拎过二八大杠找最近的小卖部买了一扎啤酒，然后驮了东风曲曲扭扭地走在我们以前经常晃荡的大街上。
“想不想去新寺胡同（有个地下赌庄）玩一把？”我问。
他愣了一下，说：“那是赌博啊，还是不去了吧。”
“那，烟也不抽酒也不喝了，是吧？”我略带讽刺。
“那倒没有，不过以前干过的好多事，现在不能再干了，做人嘛，总得自律。”
        “你丫也讲起原则了来了，入了人民军队没白受教育啊。”
他伸手在我的屁股上打了一下，笑着说：“不带这样跟哥说话的。”
他打我一下， 我又找回了以前在一起的感觉，心里竟产生了一点感动。我滔滔不绝地讲起这几年的变化，他们一拨又一拨人走了之后，自己有多孤单。东风安慰我一阵，我心里松快了好多。东风说，他就要去军校上学了，大部分时间都上文化课，每个月只有五天的训练时间。他说了一大堆我根本不懂的事情，还说了自己想去边疆支援建设的理想。还问我，我以后的理想是干什么？理想，我他妈能有什么理想，不过混日子罢了。我没对东风这样说，只说走一步看一步吧，没准哪天也追随他踢正步了。
        这天我像我的酒鬼妈一样，疯狂地喝掉了十瓶啤酒，东风再三劝说也没能劝住。我骂了无数个娘，扯了自己十几个巴掌，用脑瓜子干碎了三个酒瓶子，然后抱着东风狠哭了一阵。等我哭够了，酒醒了，东风才把我送回家，这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
走进家门看见妈不在，只有爹一人歪在沙发上，人在打蔫。
“爸，怎么了？”
爹让我过去坐到他身边，说有件事情想和我说。他说我现在已经十八了，他和我妈之间的事情也应该解决的，这意思就是说他们要离婚了。我一点也没感到奇怪，相反却有点高兴。他说他们已经把房子卖掉，以后恐怕得租房子住了。我说，我所谓，只要不睡大街就成。爹说让我找点事情去做，别再这么晃荡下去了。
“你是想让我一个人去过？”
我心里有点难过。
爹没说话。
我知道，几周之前承诺过他，会找事情去做，但到现在还没落实到行动上。爹对失望，我心里十分清楚。爹什么也没说，其实什么都说了，他是在逼我独立。
“去睡吧，明天再说。”

qq

我回了屋里，一晚上辗转难眠。早上8点钟，终于想清楚和爹说什么了。我鼓足勇气走进了客厅。爹正收拾他的大皮箱。
“爸，我想跟你谈谈。”
“好，说吧。”
我咬了咬嘴唇终于开了口：“爸，我想和你住一块儿。我知道我现在……可是我……我知道我得自律，可是，爸……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爹只是摊了摊双手。
我能理解到他的无奈。
我第一次在爹跟前流泪：“爸，就让我跟你住一块吧，我什么都可以听你的。我以后再不出去晃荡了，我会去找个工作好好干。你以后要我怎么做，我就怎么做。”
爹仍然不动声色。
“真的，只要你愿意，我都照做。您让我每月都理发，我也愿意。您让我锻炼身体，我也愿意去。爸，您说句话啊？”
爹对我的这种伎俩再清楚不过，如果他不答应，我也一点也不奇怪。看来他这次是要来真的了。
然而爹却出乎意料地答应了我。
“我可以给你找个工作，你也学着攒点钱。想喝酒呢，就在家陪我喝几杯，再别出去喝得跟醉鬼一样了。你要想上大学或者参军，我也支持，一切都由你自己决定。你刚才说的，每月理发，每周锻炼，这都是培养你的自律精神。你要说到做到，到时候可不能给我找这样那样的理由，懂了吗？”
我努力地点点头。
“说是。”
我并步立正：“是，爸。”
“好了，去收拾东西吧。”他这回终于露出了笑容。
我回屋收拾了东西。
爹开着单位的车带着我去了去了郊区，那儿有他们单位的一个仓库。在找到房子之前，我们只好在此落脚。爹平日锻炼身体也在此处，所以那间供他锻炼的屋子还算收拾得不赖。
一切收拾停当， 爹说：“照我说的做，把裤子脱了，屁股撅起。”
我第一次服从了他。
“以后喊我教官。”
“是，教官。”
爹一只手搭在了我的肩膀上，我努力支撑着不倒在地上。
“数着数，儿子。”
一根棍子“啪啪”地打在了我的屁股上。
我咬紧牙关，不发出一声呻吟，心里默数着打的次数。
我想他打我十下也就够呛了，可是我想错了，他打了我十五下，而且出手一下比一下重。
“好了，提上裤子，跟我走。”
“是，教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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挺羡慕那些当过兵的人

qq

开了车去了离仓库最近的一个小镇。爹带我径直到了一家理发店，他看起来对这儿相当熟悉，毫不犹豫就推我走了进去。 理发店冷冷清清，只理发师一人而已。 爹向理发师行了个军礼，理发师也回了他一个，两人看起来相当熟悉。
我坐到了椅子上等着理发师给我剃头。
爹说：“剪短一点，顶上留平，下面剃光。”
理发师点点头，然后操起推子从脖子根推了起来。我极不自在地动弹了两下，这一动不要紧，屁股火辣辣地疼了起来。我想只要爹能够高兴，我一切都愿意牺牲，泪水往上涌了两次，终是被咽了下去。
理发师把头推完又把推光的部分剃了三遍，再一次照镜子时，我竟然没认出自己。
爹也剃了一个跟我一样的平头。再一次审视对方，我竟然从他的脸上看出了我自己的影子。爹说，这样才有个男人样儿。
整个夏天，我都跟着爹做两件事情：有规律的锻炼， 有规律的剃头。夏天快结束的时候，我终于知道我该去干什么了。部队招兵，我毫不犹豫地报了名……
30年后，我身处边疆，时常想起18岁那年的事情。说实话，我挺感谢爹的，要没有他对我的教育，也就没有现在的我——一个对理想和信念执着的人。上一次探亲是在两年前。记得见到他的时候，他正和一群老头坐在家门口下象棋消磨时光。看着他瘦削的脸庞，我不禁感叹，爹确实老了。此刻的我正坐在回家的列车上，九十岁的他正等我回去给他祝寿。我想，我仍会给爹行军礼，叫他“教官”，因为在他面前，我永远是一个小兵。

青白之恋

复杂的事情简单做，简单的事情重复做；整齐划一的统一，不折不扣的服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