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发师傅

青皮板寸 · 发表于 2006-5-8 00:26:00

（一）我从高中开始就到留安路的城关理发店理发。
这家理发店是一老一少在经营，很普通的店面。理发椅是那种上个世纪八十年代的手工做的木质椅，我记得小时候在蓬壶的三角街还常见，现在怕是很少见到了。即使是比我们还稍大的人，如果没仔细给他描述，也不一定能想得起来了。方方正正，看着木料很厚实很笨重，一般都有七八公分粗，上的是黄白色的漆，椅背上有个活动的枕木，椅子的似乎有个插销，理发师傅一踩，那椅背就平躺了下来。
那个洗发池多少显得有些脏，是用很粗的水泥和沙筑起来的，俯着身在那洗头的时候，我睁大了眼睛看那个粗糙的表面。颗粒之间的黑好像不是什么污垢，倒像是几年、几十年沉淀下来的发色，就像一枚经年的茶杯着满了茶色一样。
店不大，像是例行理发店的摆设，在角落上放了条显旧的沙发，沙发上横七竖八叠一堆几个月以来的《泉州晚报》。
理发的一老一少看起来似乎是父子。
老人戴着镜片很宽很宽的老花镜，理发的时候时常锁起眉头来，半眯着眼，看起来倒似乎是站着小睡。每回请他理发的好像都是些六七十岁的老顾客了。两个老人，一个站着理发，一个躺着眯着眼，聊些细琐的事，说话很慢很慢。具体聊什么我听过很多，不过都忘光了，本来老人聊天就很平静，从内容、从语调，一直到结尾都是像音乐的渐弱，聊完好久听的人才一振头、一吸气，哦，聊完了。聊的天不是什么让人记得住的东西，他们似乎也是漫不经心轻描淡写，让人记住的倒是老人聊天的那种情景和气氛。节奏很慢很慢，好像时钟走的也慢了，但这种慢一点也不让人觉得憋闷，相反觉得很惬意，慢慢地要融进他们聊天的情境中去。
给我理发的一般都是年轻的那位，一个很清瘦、三十岁不到的人，腰上别一个很小巧的斯达康的小灵通，不过被身上穿着的像是对街裁缝店做的西服盖住了。大多时候是理发店的人在听一些善谈的顾客说话，有时听老人很慢地时断时续地说话，年轻人却很少开口，他像别的正在听的人一样，被笼罩在聊天话语的情境里，又不见分了神，十分专注着手上的活。他只有在收钱的时候才露出道别的微笑，偶尔会问，你们什么时候开学。
 这趟回家又去那间理发店理发。很意外的，老人和媳妇都不在，只有那年轻人一人在店里。已经是春节后了，生意像是不怎么紧，小伙也慢悠地给客人修着头发，神情倒有几分像那老人了。 
 我坐下时发现店里多少有了些微的变化。以前放电视机的角落上，多了一张沙发，沙发靠里放了一床铺盖。有些杂乱，蓬松的样子让人一下子弥漫起对理发店气味的想像。
“那位老先生哪去了？”理发的时候我问。
年轻人像是对我这个问题有些猝不及防，“呃……他过会儿再过来。”
回北京之前我又去理过一回发，也是小伙子一人在。
这让我多少有些不安。也许店里面人的生活发生了什么。不过每回一想到这我对自己摇头。我知道这些臆想都是出于一种私心，我希望一切都如常，在这个小县城里能留下一点跟记忆相符的东西。
 （二）
林明星是一个二十出头的理发师。 
那时的蓬壶镇和90年代初中国其他地方一样，野性地扭动着身躯向前跑。一片片民国时候留下来的老街区，冒出无数时髦的店面。那时还没有拉栅门，店面的门都是用一块块木板拼起来的。老街就像一个小有财富，脸上抹了浓妆的四十多岁的女人，白天的时候街道繁华新鲜光亮，到了晚上人一散一卸妆满街堆满了垃圾，才露出疲态来。 
这是个人心浮躁的年代，因此也是个赚钱的好年代。坐在茶桌前喝茶聊天的时候，还经常听上辈人回忆着那个黄金时期。 
当时的供销社在临街的地方有一个废弃的旧仓库。仓库很大，也许有上千平米。我爸把那仓库租了下来，改成好几个店面。其中一个店面租给了明星。 
明星是那种看起来很腼腆的人，但很能说话，尤其是跟客人聊天时。这不奇怪，聊天几乎是每个理发师必要的技能之一。一个人头发长了，摸摸脑袋，出了门，往街口上一站，就想起上回在哪个理发店聊得很愉快，脚下不自觉就走向那家店了。那个时代的人理发更像是一次消遣，一次娱乐，就像现在蒸桑拿，或上健身房一样。头发理得好固然很重要，假如理发师给你一个很受用的十五分钟，心里边是更惬意的。 
明星按摩的手法也很高明。他给我按过几回，那时候我十岁，我十分确信的是，明星懂得电视上说的点穴功。定位准确，力道刚好，有张有弛，左右开弓，这个时候理发师和客人都是不说话的，他们像电视上说的两大高手比拼内力，理发师忙于施展他的手段，手掌在客人的背上、手上噼噼啪啪翻飞，像无数的雨点打到老仓库的瓦屋顶上。客人忙于应付这种突袭一般拿捏和敲戳，有时候直起腰来，有时候缩起脖子，有时候会忍不住痒噗哧一声笑出来，皮嫩的人只能边笑边告饶。按摩完，店里又安静下来，客人开始舒坦地靠在椅上，剪发聊天，洗

bingbing · 发表于 2006-5-8 00:5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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