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题

青白之恋

<>靠墙坐下后，我顺手把国家地理杂志“啪”的扔到板凳上，屋子里仿佛是平静的湖面被投入颗石子。老头透过眼镜斜了我一眼，表示出微微的不悦，我屏住呼吸，这声音确实有些冒失。
我沿着河廊走，回到上次午睡的地方，可卖茶人早已沉沉酣睡了。我不好意思叫醒他，只能半靠半坐到河边的围栏上，翻阅起杂志。温热的水气拌着蝉的阵阵呐喊声从四周袭来，让人昏昏欲睡，我放下书，让双脚放得更舒服些，并喝起了水。不远出，那两个刚剪完头发的阿婆蹒跚走来，其中一个用手捋着新剪的发梢，皱褶的脸上分明露出微笑。那间理发的小店就在不远处，我路过时曾张望了一下，那是间简朴的屋子，没有招牌，若一定要找什么特别之处，便是屋里飘出的阵阵弹词开篇，这是小镇午间唯一的声音了。

闷热的天气，仿佛要把一切都推向静止似的，我手里翻着书，脑子里却全是悠扬的琴声，忽然间我产生了去理发的念头，并且一发不可收拾。

走进屋子时，已经有一个中年男人斜躺在圈椅里了，剃刀在他脸上认真地刮过。我站了很久，静静地看着，直到剃头师傅转了个方向才注意到旁边还站了个人，他继续着手里的活计，问了声：“剃头？”，“恩，剃头”，我也再没说什么话。

靠墙坐下后，我顺手把国家地理杂志“啪”的扔到板凳上，屋子里仿佛是平静的湖面被投入颗石子。老头透过眼镜斜了我一眼，表示了微微的不悦，我屏住呼吸，这样做确实有些冒失，仿佛打乱了评弹的节奏。

这是间不足8平米的小屋，靠水而建，由于强烈的光照，店主特意把临河的两扇窗收了些，可屋子里依然是明亮的。四周的墙体已经有些斑驳，家具也略显得陈旧，老式的竹蔑热水瓶，过时的水斗，以及老头穿的的确良衬衫，无不让我感觉走进了少年时代。

上学前，我是讨厌洗澡和剃头的，那种给大人随意摆布的滋味让我感到很不自由。平日里我只要一轧苗头不对，总是有多远跑多远，但每次都有被捉回来的时候，母亲见我一副心不甘情不愿的样子，便数落说：“好象要剥你皮一样”。

我家的理发匠是父亲，他的手艺是在当年带领学生上山下乡时练出来的，至今相册里仍保藏着几张那时的照片：五几年的南汇，某个村庄，一群除了脸其他都差不多的年轻人，在一间茅草屋前，嘻嘻哈哈的合影。

老头边剪头发边和中年男人有褡没褡地聊，我观察着他的手式，生活做得一丝不苟，手里的剪子灵巧地响个不停，嚓嚓嚓，嚓嚓嚓，虽然大多时候更象是在打节拍，十下里没几下是真正落实到头发上的。

假如父亲没空，母亲就会领我去离家不远的一个理发摊子。奇怪我对二十多年前的那个地方仍有深刻的印象，那是在一个公共厕所门口的大柳树下，不远处是上海电影制片厂，这是我小时侯摸爬滚打的势力范围，很多认识、不认识的伙伴都集中在这一区域，那时的徐家汇还是个菜田密布，池塘零星的地儿，哪象今天，铁轨都铺到地底下去了。那个小摊只有一张藤绞椅，由于我矮小，母亲通常会带一块搓衣板去搭在扶手上，我高高在上得坐上去后，心里总要打鼓自己会不会掉下来。同时，老师傅会把白围布蓬得展开，我就只剩下一个脑袋露在外面了。之后的通常情况是老师傅在我身后忙，而我在白布里忙，简直一刻不停。有次老头实在受不了我东张西望，捧住我脑袋狠狠地固定了一下，我当时吓了一跳，觉得好委屈，却再也没敢动一下，等临走时把母亲给的一毛钱递上去时，发现都捏出来汗了。而与此同时，在烈日下我的那些战友们就在不远处冲来杀去，一点没有阶级弟兄的感情。

父亲对我的多动症则没那么客气，只要我不老实，呵斥就会招呼上来。每次在家里理发，他会先在晒台上做些准备工作，比如搬个靠背椅，再叠两个小凳子在上面，再提壶开水拿个脸盆什么的。而我则必须到书橱里把那盒理发工具拿出来，说实话我真不太乐意，这有点自个儿刨坑把自个儿埋了的味道。

中年人摸着脑袋走了，的确良用围裙掸了掸圈椅，示意我坐下。我打量着墙上的镜子，看看弄个什么发式比较好，最终决定先刮脸。老头说，既然这样还是先把头洗了吧。我又跟着他坐到水斗旁边，老头放好温水，让我试了下温度，便哗哗得洗开了。我尽量弯下腰，不让肥皂水顺着脸颊流到嘴边或鼻孔，这是我小时候最难过的一关，父亲不让我乱动，可他哪知道不能喘气的别扭啊。冲洗时老头问我直接用自来水行不行，我爽快得答应了，这时候还穷讲究什么呀。

回到圈椅里，老头把靠背摇平，又插了个木杠子在顶上，这样我就能刚好躺下了。老实说这是我第一次刮脸，老头用毛刷把肥皂沫涂在我下巴壳上的一刻，我真有点奇怪的感觉，仿佛此刻刚变成了一个成年人。老头接着绞了条热毛巾往我嘴上一敷，便转身忙别的去了，我瞧着房梁上那吊扇哗哗地转着，努着嘴感觉着胡子是不是已经软化了。

从小到大，这的确是我第一次刮脸。记得小时侯我曾问过母亲为什么其他人理发都要比我多一道工序，是不是下次理发也让父亲给我来两下，母亲说：不要去刮，你这么小刮什么胡子，一刮就长出来的，还越刮越硬，大起来连朋友都找不到，对此我深信不疑。

的确良的刀在我上唇、嘴角、下巴一一掠过，钢质的刀锋崩起胡茬发出刷刷的声音。一遍、两遍、三遍，甚至眼帘、额头、耳垂和